谈负面报道:
从长远来看,应该要感谢那些黑我们的人
朱晓培:你看关于你和OKCoin的报道了吗?
徐明星:区块链产业还在初级阶段,还需要做很多的基础设施建设,我们本身并不想进入公众视野。但不论是区块链还是比特币,作为全球性的新生事物,是连G20的国家财长、行长都讨论的话题,我们作为一家早期就入场的公司,肯定也不得不成为一个焦点。
其实,从去年中国人民银行开始对比特币企业进行现场检查,交易所被暂停、重启又关闭,我和公司就成了媒体的焦点。但今年开始,出现了大量针对公司和我个人的负面报道,有很多都是曲解事实的,这个大部分我都看到了。
朱晓培:你觉得,有人在故意黑你吗?如果知道有人在黑你,你会怎么办?
徐明星:现在已经被黑习惯啦。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肯定是有各种原因,要么是产品、服务,也有可能是时代,或者沟通渠道的不顺畅,导致这么多人盯着我们去报道。所以,还是要客观对待每一篇报道,解决自身的问题。不管人家说我们好还是不好,都应该以更高的标准去看问题出在哪里,是不是可以改进。我也反思了过去的媒体关系,我们也对媒体道歉,过去的沟通方式以及沟通渠道做得不好。
但有一些是明确的有人去推动的,哪篇是谁花了钱去推的,我们也知道一些。
商业社会里,竞争本身就是一个正常的行为。今天,所有的竞争都是立体化的,包括技术、产品、团队、服务、PR等。你,也只是竞争的一个层面而已。但黑也好、竞争也好、都是对企业提出了更高的标准,一定程度上会促进这个行业的发展。从长远来看,应该要感谢那些黑我们的人。
朱晓培:站在外面看,这个行业负面新闻这么多,会觉得是因为离钱太近,暴露人性了吗?
徐明星:你说钱太多了,其实也不是。跟滴滴、ofo这样的产业比起来,我们这个行业的钱真不算多,远没到他们那种一把融资,一打仗就是几亿美元的程度。但我们这个行业,确实比较浮躁。
朱晓培:虽然融资少,但炒币、发币好像很容易圈钱。
徐明星:比特币价格的变动,确实带来了很大的财富效应。我觉得,从产业上讲,这是一种先进的现象,得到了全球资本的认同。中国产业里的人,不论是投资者、还是矿工或者企业,入场都比较早,是赚了全世界的钱的。这些钱要找一个出口,所以有了很多新的、各种区块链ICO的项目。
但长远来看,这个行业不是进来就可以捡钱的。不排除有少数人可能是一把赚的钱,但更多的人是长期积累带来的爆发式的业务增长,都是5年内经历了无数的危机,等到了某一天才赚到了钱。还有一些是假象,看起来赚到了钱,其实都是心酸。融到了钱,但都花在了市值管理上、花在了PR上,最后真正的事情也没做成。早期投资人所谓的私募,把钱赚了都跑了,剩下团队在承受压力。
谈离职风波
创始人是我跟麦刚,以前没有尊重管理制度
朱晓培:最近网上有一个传言,B轮融资,海外业务,甚至管理团队都不是你做的。你有什么回应吗?
徐明星:我们就阐述一个事实。B轮融资的Term差不多是在2016年11月签署的,投资人是我认识的,估值是我谈的,后面的合同、DD,总得要找人去执行的。
我们的海外业务有几块,重要的两块分别在美国和中国香港,每块都有独立负责的团队,他们也都在OKCoin两三年了,也是我们的老员工了。
至于我们的管理团队,主要分为两层,一层是我的直接下级有十来个人,他们的直接下级可能有三十几个人,老员工和因为业务线扩张吸收的新生力量各占一半吧。至于有些人对外说他帮我们建立了团队,事实是他带来的人也早离职了。
朱晓培:B轮好像有史玉柱,那你还记得他是怎么投资你们的吗?
徐明星:他当时要去日本收购一家公司,对方跟他讲,中国有个公司叫OKCoin挺不错。唐越正好在看我们公司,跟史玉柱讲了,史玉柱就说那我也去看一下。就是2016年的事情,我们之前也没有过交集。
沟通过程都很简单,几个亿半小时就谈完了。我当时跟他们说,这个产业未来有很大的空间,你信不信?不信就不聊了。你要是信,我给你展示我有能力去做好。
朱晓培:还有一种传言,有人提过一个共同保管冷钱包私钥的建议,但你拖着不执行,自己保管,该人称备份在你太太和你母亲那里。
徐明星:完全胡说八道。一个公司,尤其是冷钱包的管理,我们的网站就有一篇论文,是要分布在几个人的手里,一般是会由财物人员,运营人员共同去管理的。公司有自己的制度,不让一个待了7、8个月就离职了的员工管理钱包是很正常的。
朱晓培:也有人说你,特别聪明但不太信任人。你觉得,这些离职风波,会影响到你对其他人的信任吗?
徐明星:为什么把最重要的资产交给入职未满一年的人去管理呢?我认为,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
其实,我们公司在用人层面上,不管是在职人员还是离职的人,所有人进来的时候,都得到了足够的授权与空间。甚至,后来更多的问题,其实都是他们权限不断扩大带来的。
我觉得,公司的这些离职风波不影响我信任别人,个人和团队需要互相的满足感。有的人成长太快,团队满足不了个人,所以他就要自己去做了。有的是公司发展很快,个人的发展不理想,可能会把你转岗或者离职。这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朱晓培:我在网上看到了一份很长的OKCoin团队创始人离职人员名单,这些人对OKCoin的发展重要吗?
徐明星:我是这么理解的,公司成立时的重要合伙人,可以称之为创始人。我们公司是2012年成立的,业务是2013年4月份开始筹备的,9月份开始上线的,这些人当时都还没入职。如果一定说创始人,是我跟麦刚。麦刚当时说,他投资都不做了,全力来做这个业务,但后来他又从公司的管理业务中逐渐退出了,把他很多的股份,一部分无偿的,一部分有偿的退还给了团队,我们就发给了员工。但他现在还是公司重要的股东,是董事会的成员。
这里面提到的这些人,有些人我觉得是可以称为合伙人的。比如何一、雷臻,当时我是把他们当作合伙人的。所谓合伙人,就是公司在发展过程中,创始人找更多的人来帮自己,把自己的利益分享给这些人。
还有一些人,他不向我汇报,入职跟我没关系,离职的时候我也不知道。
朱晓培:你怎么看OKCoin是区块链或者币圈的“黄埔军校”这个称号?
徐明星:我把它理解成光荣,表扬。我上次在朋友圈也讲了,出去的人为什么都打着OKCoin的旗号,这也说明我们企业还是不错的,至少他们认为是加分项,是认同这家公司的行业地位的。
朱晓培:你思考过,OKCoin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离职风波吗?
徐明星:从整个行业里来讲,我们的硬性制度是末位淘汰10%,加上正常离职的人,离职率可能在15%-20%,这个水平其实是很正常的。上次,我们搞了一个四年以上的员工聚会,员工就有三十多个,都是2014年之前加入的。公司最早的五十多个人里面,有三分之二都还在。
这些风波,我觉得是在特定的(市场、监管)环境下,有方方面面的原因,肯定也有我的问题。我是工程师出身,过去没有管过人,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人,如何去用一些人。我也反思自己,有些被动离职的,我处理得不是特别地好。
朱晓培:你对自己的管理方式有哪些反思?
徐明星:我是比较随性的人,以前找人的时候有随意性,看到了别人身上的某一个亮点就请他过来,其实,有很多高管进来的时候董事会是反对的。但我出于对管理制度的不够尊重,就把很多规则给破坏了。而且,我的直接下级晋升体系也很随意,很多时候,他跟我说自己想要做什么,我就让他去做了。
我现在发现,更多的公司,像阿里每年都要考核的,要经历很多挑战,才能扩大一点职业范围。而我们很多人进来,他的职业范围不断的扩大,却没有给我们带来成果。这其实是我管理上对制度的不够尊重,是管理的一个核心问题。公司应该是靠制度去管理,而不是靠人的个性去管理。
朱晓培:之前没有这种意识?
徐明星:没有想这么多。有人也跟我提过,管理上的制度不能靠人治,还是要靠制度。只不过在某些阶段跟你讲,你也听不进去。只有经历过,交了很多学费之后,才能够有很深的体会。
朱晓培:有改进的规划吗?
徐明星:最大的改进就是要尊重制度。过去,我们对这些制度缺乏尊重,导致了很多人来了之后开始拉山头,是为了他个人的私欲。我们很多的不开心,就是源于这些错误的定位。
我要变成一个让制度来管理公司的人,要把我自己的权限缩小。我不能随便的招一个人,不能随便的升职一个人,也不能随便的扩大一个人的职权范围。以后,不论是CXO,如果完不成对团队承诺的任务,就应该要被开除。如果完成了,就应该要给奖励。
一旦,个人欲望凌驾于组织之上,就会形成山头,就有很多的不愉快。
朱晓培:董事会过去没对你提过这些要求吗?
徐明星:这也是公司的问题之一,董事会对我的要求太宽松了,基本上属于放养状态。一方面,他们对我给予了极大的信任,另一方面也制约了我的成长。我觉得这是不对的,人都应该被制度管理起来。
谈维权事件
要让风险承受力差的人不去参与风险比较高的产品
朱晓培:你怎么回应前段时间用户维权的“敌敌畏”事件?
徐明星:用户闹事这件事,几乎每家平台都有,火币也有。这些人的诉求还是要钱,这些反映出部分投资者的投资心态不正常。赚了就是有本事运气好,亏了就去闹事,索要好处。
当然,近期的很多事件,也可以看到背后有人支撑煽动。但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反思自己,为什么这些人不愿意承担风险,却参与了这些风险偏好性的产品?这就需要产品层面有更多的识别。大部分平台都有醒目的风险提示,甚至所有投资者进来都要考试,要让风险承受力差的人不去参与风险比较高的产品。
朱晓培:那你对杨勇说过,“你买敌敌畏,你一瓶我一瓶”吗?
徐明星:这个人不叫杨勇,叫杨超。他跑过来,说一定要见我,说自己有多么惨。我确实跟他见了,我的原话应该是:何必呢,大家都是为了生活。
跟他聊完后,我也觉得他挺惨的,还想怎么会有这样的事,跟他说可以去做什么样的项目,我可以去投资。
但没过几天,我发现这就是个小流氓。他跑到我老家去泼漆,给我爷爷送了一袋冥币,自己在群里还比较得瑟,开着豪车,挺有钱的。你可以写,我欢迎他到公司来找我。这个欺凌老人的家伙,别让我看到,让我看到我要揍他的。这个社会还是很复杂的,他当初展现出来的是很可怜的人,但做出来的事跟他讲出来的话完全是两个人。
朱晓培:炒币负债的问题频出,但还是挡不住大家的参与,甚至加杠杆。
徐明星:所有的交易市场都只有两个方向,涨或者跌,概率上讲,都是50%。你真的要进入这个交易市场,对自己的风控、心态的调整,以及策略、资产配比,需要很理性的控制,才可能成为赢家。
朱晓培:与正规的证券市场相比,你觉得数字货币的交易所更像是赌场吗?
徐明星:这个市场的风险性以及波动性,肯定要比证券市场大很多。收益与风险永远都是成正比的,你看见很多人赚到了很多钱,但他承担的风险也是很大的。所以,对投资者来说,还是要客观的看待自己的承受力,不应该用赌博的心态去参与投资。
投资与赌博的区别是什么呢?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市场本身是中立的,有的波动大、有的波动小。赌博还是投资,我觉得不在市场,而在于参与者的心态。投资应该有风控,不能把把去all in。赌博就是你什么都不知道,别人告诉你这个赚钱,然后卖房子去投,这就是赌博。
谈数据造假
对于平台来讲,没必要造假
朱晓培:有一种说法,用户维权是因为平台涉嫌操纵数据?
徐明星:这么多年来,我们的大部分用户是国际用户,说造假的很少。很少一部分用户认为造假,本质上还是正常的交易损失之后,试图通过闹事、编造一些谎言来把投资损失的资产要回去。
对于平台来讲,也没必要造假。保持中立性,细水长流才是最好的商业策略。很多时候,也根本操作不了,比特币是一个全球的市场,你跟大势反了,可能一把就挂了。
朱晓培:有篇文章根据公开数据分析得出结论,平台交易额90%为刷单。
徐明星:我也看了那篇文章质疑交易所数据造假的分析,里面的数据包括它的统计维度,是有很多问题的。但是它说的这件事情,我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
交易平台都有多种币种,每个平台都提供了零手续费的账号给这些币种本身的运营人员,让他们维护基础的流动性。
一个币种没有流动性,没有深度,其他的用户也没有办法参与。
所以,每个币种都会找“流动性提供者”,给他们提供深度以及交易量,就类似淘宝上的卖家自己刷钻,这是每一家平台都有的。
把做市商提供的流动性说成是假,这是不了解行业的生态。在美国,即使是纳斯达克、纽交所,都有做市商席位的。
朱晓培:目前全球数字资产交易所6000多家,比ICO的项目还多。你感觉交易所之间竞争激烈吗?
徐明星:当然激烈。数字资产交易所从2017年开始如雨后春笋,一个比一个做得好,做得猛,这是一个充分竞争的行业。但问题是,这个行业还没有规则,出现了很多没有底线的竞争。比如在国内还允许做交易所的时候,有人说要做永久免手续费的交易所。如果交易所不靠佣金赚钱,靠什么赚钱呢?
现在,全球市场还是一个混沌的状态,在这个竞争当中,能力强的团队或者有远见的团队可能活得更久。
朱晓培:为什么交易所经常被曝出交易异常,出现回滚的事情?区块链特点是去中心化,不可逆。回滚不是打脸吗?
徐明星:经营一个交易所,在并发量大的时候,技术的挑战还是很大的,尤其是数字资产交易所是7X24h的,没有休整的时间。
交易所本身还是一个中心化的,是一个在数据库的交易系统。今天,不管哪家平台,在用户使用合同里都讲的非常清楚,遇到某些异常的情况下可以回滚,你要接受回滚,这是为了保护大部分用户的利益。
我们也在推去中心化的交易所,甚至我认为两三年之后,我们需要自己革自己的命,去中心化交易所会取代大部分的币币交易。更优的一定会取代差的,就像微信抢了微博的流量,抖音抢了微信的流量一样,好的东西一定会冒出来的。但现在,去中心化的交易所技术还不成熟,全世界还没有比交易所更好的资产定价的平台或者机制。打碎一件事情很简单,一个杯子,地上一扔就碎了,可重建一个规则是很难的。
朱晓培:但交易所确实可以通过回滚进行牟利吗?
徐明星:交易所遇到极端情况,可以回滚,是交易所的服务协议中重要的条款,用户如果不接受,就不应该使用这家交易所的服务。交易所在极端情况下选择回滚,是基于保护大部分用户的出发点选择的措施,一定是保护了大部分用户利益,交易所本身在回滚中不会获取任何利益,反而会由于服务中断,产生巨大损失。
谈把公司捐给国家
不是我们这些人非要做区块链做数字资产,而是被时代推到了这个位置上
朱晓培:从2017年1月央行开始入驻检查到后来要求停止交易,这个过程中你痛苦吗?
徐明星:关闭中国区的业务,这个事情本身肯定是痛苦的。我们做了4年多,当时应该是国内最大的,虽然每家都说自己是最大的。后来说停掉,我们就把它停掉了。作为一个企业,应当遵守当地的监管规范、法律法规,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朱晓培:央行对你们进行现场检查的时候,你心里打鼓吗?
徐明星:人民银行的公告讲的非常清楚,主要检查是否有操纵市场,是否有违反外汇相关的法律规定等。结果是,我们这些人还是经得起检查的。所以,我今天还坐在这里。
我觉得,不是我们这些人非要做区块链做数字资产,而是被时代推到了这个位置上,只能去把它做得更好、更强大、更符合监管、提出解决方案。解决监管和国家关心的问题。
长远来说,直接关掉不做,对产业是不负责任的。这个产业哺育了我们这些企业四五年了,我们有责任用先进的技术、更好的运营模式把数字资产产业和社会跟监管良好地嫁接起来。
朱晓培:国内不做交易所后,OKCoin的业务有哪些变化?
徐明星:OKCoin现在分为了两个大的模块:国际业务和国内业务。国际业务,我们在世界各地,像美国、韩国、日本、欧盟都在做持牌的交易所,有些做的还不错。国内的部分,我们会去经营钱包、行情等业务,并做一些区块链底层技术的研发以及对应的应用。
我们有一个OK工程院,在做一个公链。
我认为,制约区块链在实体经济当中应用的核心不是监管,而是底层技术。一个加密猫就把以太坊堵了,就是因为现在的基础设施不够强大,不能支撑实体经济对他的要求。我们希望真正的把基础设施的性能提升到另一层面,也在寻找应用的空间,在防伪、溯源方面做一些合作。
朱晓培:你之前说,“随时准备把公司捐给国家”,但公众好像不买账。
徐明星:我的原话有三句:发展全球业务,重点研发底层技术,随时准备捐给国家。我的意思是把区块链的底层技术捐给国家,结果被外面写成是把交易所捐给国家。
朱晓培:一位监管领导说过,希望你能够跟交易所彻底地做一个了断吗?
徐明星:这位领导说这话的时候,我当时也在现场。这是一个金融风险与安全大会,上午我讲了下一代区块链技术的发展。领导意思是你要重点发展区块链技术,不要在搞其他的了。但他以为OKCoin是一个币,所以说了句“希望他能够跟以往他发的币彻底地做一个了断”。但OKCoin没有发过币。
朱晓培:被约谈、被负面报道,会让你觉得是从事了一件灰色地带的事情吗?
徐明星:我觉得是。区块链产业现在确实是灰色的,但灰色是因为没有法律明确的定义。比如在美国,如果是比特币,就不是证券是资产,要在反洗钱机构注册。如果是交易所,就要拿州政府的业务牌照。如果做ICO,你就是证券,要套1933年的证券的法。这些都是很明确的,立法非常成熟,所以没有灰色或者白色。
但我觉得,时代、产业、国家把我们推到了这个位置上,我们只能去直面问题,解决问题。如果有一天,整个区块链成为了国家的基础设施,而我们这第一代创业者不去努力,因为一些小的挫折就选择了放弃。等到那一天,我们就成了时代的罪人了,致使中国的区块链发展比人家要落后几年。
朱晓培:你也在强调自己跟OKEx没有什么关系了。网上有个话题,徐明星是准备洗白了吗?是准备上岸了吗?
徐明星:我本人不会再在OKEx公司担任董事,股东,法人这些职务。你要说OKEx与OKCoin有么有关系?名字上有啊,而且,它的一些员工确实曾在OKCoin工作过。
什么叫洗白上岸?第一,我白了吗?或者我以前是黑的吗?第二,我也没觉得我现在就白了呀。我把这些言论更多的当做是一种调侃吧,我们客观上成为了公众人物,就要接受别人的调侃。
谈论行业
泡沫不全是坏事,思想家太多
朱晓培:人们质疑区块链,一个原因是空气币太多。在你看来,市面上有靠谱的区块链项目吗?
徐明星:空气币有两个内涵,一个叫诈骗,一个叫泡沫。
第一种,国内明确规定,做ICO是不合法的,现在大家都去国外做,国外也有很多法律要求的。如果你对别人宣称要做什么,实际上没有做,你拿了别人的钱,自己买房子或者自己炒币去了,这就叫做诈骗。我觉得这应该严格执法,不管是中国还是哪些国家,都已经有明确的法律,要严厉地打击。
第二种,我说我要做一件事,市场给想象的无限大,这叫泡沫。怎么应对泡沫,首先还是要投资者教育,一定要让他明白,区块链还在初级阶段,不是暴富的手段,今天可能涨十倍,明天可能跌二十倍。但是即使这样,全世界还是有很多风险偏好投资者要参与这件事,风险低了他还不参与。
泡沫对市场,对经济都是有伤害的。但泡沫是经济的基本规律之一,各类经济学家都要避免经济危机,可从未成功过。
看到泡沫的危害,也要看到泡沫对经济的推动作用,今天全球所有的人谈区块链泡沫,都会提到荷兰郁金香泡沫,郁金香泡沫导致很多投机者损失了很多钱,社会上出现了很多的问题,但郁金香泡沫之后,荷兰成为了欧洲金融中心,两百年不衰。再对比一下2000年的互联网泡沫,2000年全球的互联网是很慢的,这个泡沫之后人类才开始兴建海底光缆,跨大西洋,跨太平洋,没有泡沫谁会建这些东西呢?泡沫往往是推动科技或者核心科技发展的动力之一。
你看2000年,纳斯达克里上市的与互联网相关的有几百家,现在真正留下来的做的还不错的,可能只有十来家。
在泡沫之中你不知道谁是好的,但泡沫以后,哪怕只留下了百分之一,那百分之一就会是下一代人类文明进步的重大成果。
今天的区块链有没有靠谱的,我觉得还是有些是很好的。站在产业的角度考虑,百分之一的靠谱,就已经能够推动文明进步了。
朱晓培:你怎么看最近币圈、链圈里这些所谓的“大佬论战”?是在争夺话语权吗?
徐明星:泡沫阶段会有一些特征,比如说价格的波动,另外一个就是思想家的活跃与碰撞。你讲的“大佬”,我都把他们定义成“思想家”。
2014年,我们公司做不下去,行业看不到前途的时候,这些思想家都不出来讲话。但2013年的时候,思想家就有挺多的。2017年又出来了很多思想家,但2014-2016年又比较沉寂。
今天,区块链有很多的思想家,有人认为要走大区块路线,有人认为要走小区块路线、侧链路线,还有人认为ICO要纳入监管、要打击,甚至还有人说你们这帮人都是骗子。这些都是思想的碰撞,也让这个产业更健康。
朱晓培:你好像没怎么参与论战。
徐明星:因为我不是思想家,我是一个企业家。我觉得,这个产业需要发展底层发展核心技术,吃饭喝酒跑场子包括采访的事情,我就参与的不多了。我更希望能够静下心来去思考,去推进一些核心的产品跟技术的进步。
朱晓培:现在人们质疑比较多的还有一个原因,发声的这些人,之前做的其他项目都不太成功。
徐明星:历史上,屌丝逆袭、小人得志的多了去了。埃隆.马斯克,一个大男人都曾被骂的在电视采访上哭。纵观人类历史,创业家、企业家能够连续二次、三次创业成功的是很少很少的,都是在无数失败中在不断的逆袭。
谈技术和生态
爆发可能还要十年,更喜欢产业共赢
朱晓培:你自己估计,OKCoin在做的公链,什么时候会有更实际的用处?
徐明星:区块链产业未来会是社会的基础设施,我们这个企业还可以做二十年,三十年,我们也希望做一个百年企业。但是现阶段,离区块链的真正爆发可能还要十年。
朱晓培:十年很长,变数太多了。你是真心看好区块链的发展,还是因为身在其中?
徐明星:你看互联网发展,最先出来的是游戏门户,到2010年才开始有团购,外卖。当纯线上的业务发展到足够大之后,线下就不得不去拥抱他。但你如果纯线上都没做好就去做线下,人家不会理你。金融也是这样,没有余额宝的时候,银行也不搭理你,我觉得区块链产业也是一样。
区块链现在是虚拟经济,听起来都是这个币那个币,都是不服务实体经济的。其实,把诈骗严格执法干掉,代投通过监管手段干掉之后,这个产业其实是服务实体经济的。区块链分布式记账可以用在券商里面,可以在银行里用,可以做得很好的。
现在全球链上资产是五千亿美金的市值,我认为,当市值达到十万亿的时候,什么都可以上链,版权、房屋产权、车辆产权、公司的期权都上链,资产就可能变成链上的token来对应。这就是区块链领域发展的历程,在它的初级阶段,你只能从创新的蓝海市场开始,我们还是用很长远的心态看待这件事情的。
朱晓培:技术的发展,大部分不在人们的预期之中。
徐明星:我觉得这就是技术的魅力之一,短期内人们会高估它,像VR、AI出来的时候,人们觉得不得了,但现在也没做出什么。长期内你又会低估技术,比如移动互联网,有人说它没有盈利模式,是PC互联网的延伸,但到了某一天你回头一看微信、头条、小米、抖音、滴滴全出来了。
朱晓培:你怎么看现在的一些“区块链生态”?
徐明星:区块链产业能变大变成实体经济的一部分还要十年,现阶段的成功也都是阶段性的,你看币安蹭蹭得就上来了,但也有可能一天蹭蹭得就没了。在这个阶段,所谓的生态、派系、我认为是不堪一击的。
我们投资一家企业,更多的还是看他的事情对还是不对,看他的个人能力和团队能力,不会因为是OK的人就给他加分。我们也投资了很多企业,合作了很多企业,不过我们没有要求他们站队,也没喊生态,没有喊OK系这个概念。
朱晓培:OKCoin也在做投资?
徐明星:我们会跟策源、跟冯波一起做一个约十亿美金的“产业共赢基金”的母基金。我们正在找基金的管理人,我们希望它可以成为推动中国区块链产业发展的重要力量。
作为母基金,我们会跟很多区块链的机构去合作。我不喜欢“OK系”这个词,也不喜欢“生态”这个词,我更喜欢的是“产业共赢”这个词。
谈论困难时刻
今天的各种事件都不能理解成是多大的挫折
朱晓培:创业这几年,压力最大或者公司最困难是什么时候?
徐明星:2015年行业不景气的时候。2014年,全国做钱包的、做交易所的上百个是有的,但到了最低的时候就剩下了十来个。
虽然从一开始,我们就很喜欢区块链分布式,公开透明的思想,但现实与信念之间总是有距离的。当你发现你的团队,对这个都不看好,市场用户都不看好,连监管都不屑于来管你的时候,你想的还是要给公司找新的突破点,去搞借贷、P2P但都不成功。
当时我最痛苦的就是不知道做什么。比特币跌的厉害,参与的人数很少,连国家监管都不管你了,都没有人骂你,那时巴不得谁能来骂你一下就好了。好在我们还是坚持下来了,让我们到2017年、2018年还能有一席之地。
所以,今天面临的问题,所谓的离职风波也好,维权事件也好,都不能理解成是多大的挫折。
朱晓培:那时候来自董事会有压力吗?
徐明星:你本身都这样了,连董事会都不想跟你聊天了。但策源的冯波对区块链的信仰,对比特币的信仰比我还强烈。在我最没信心的时候,他天天告诉我这是多远大的事情。我一小半的团队都离职了,我都想去干别的了,他还不停地对我说,这才是最伟大的产业。冯波是我见过的少有的信念没怎么变、在低潮的时候还能保持兴奋的人。
朱晓培:冯波是怎么投到你的?
徐明星: 2013年比特币从100美元暴涨涨到1000美元的时候,冯波给我们打电话,说要聊一聊,差不多就一顿饭就要投资。这边要签合同要打款了,央行那边发了289号文。冯波就在那里嘀咕钱到底是打还是不打,最后还是打了。冯波说话有时候很刻薄的,但做事情还是很支持创业者的。我们也希望能成为他区块链产业里一个得意的成功投资案例。
朱晓培:做OK这几年,跟你做豆丁最大的不一样是什么?
徐明星:还是作为公司的CEO要面对人性。
以前我也看过很多书,一直觉得,挖坑给人跳那都是小说里的事情,身边不会有这样的事。但这两年发现真的有很多人,会设计好一个坑等我跳进去,穷尽办法挑拨我和别人的关系。这是我以前只在《甄嬛传》里才看到的。
我这个人太随性简单了,对很多人,对人性的估计都远远不够。作为一个CEO,找钱找人定方向,找人这个环节上,我对人性的理解,把握尊重,是一个要极大提升的事情。在一个组织里,还是要建立一个好的制度,这样恶的一面才会被抑制,善的一面才会被放大。
朱晓培:你有羡慕的创业者或者企业家吗?
徐明星:Google的桑达尔·皮查伊,以及埃隆·马斯克。赚钱是可以的,但赚钱的同时还能做一些伟大的核心技术,底层技术。当然,我们相信区块链也是伟大的底层技术,我不是很喜欢赚钱,而是喜欢做强大的技术。
朱晓培:你觉得你的运气好吗?
徐明星:虽然一直以来有很多的痛苦,挫折甚至非议,但是总体上还是一个运气非常好的人。从这一点讲,我觉得产业做大了人家才会关注你。做得好,别人才会打着你的旗号。别人写黑稿,也是因为有影响力,他们2014年的时候为什么不来写我呢?
朱晓培:想过有天退休了会做什么吗?
徐明星:我比较喜欢山水,自己要是能减肥,锻炼锻炼,可能去登个珠峰。把公司的制度做好之后,可能就去尝试。
对话|朱晓培
整理|朱晓培、朱洪增
商业与生活|xiaopeizhu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