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道德经中善是什么意思,老子真的在谈善恶吗?
天道无亲,恒与善人。
善字因场景不同而意义有别,大体上无非擅长、亲和、良好三义,在“擅长”义下,它指向的是同类中做的更出众的那个。在“亲和”义下,它指向的是与凉薄相反的印象,在“良好”义下,指向的是与是非相关的积极评价。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 善,斯不善已,是被公认理解为谈善恶的,紧跟着有无相生 、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都是反义对应,为何天下皆知美之为美后面不接“斯丑已”、皆知善之为 善后面,不接“斯恶已”呢?这个斯字可思。
斯字义可以是“这”,也可以是“才、乃”,那么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可以解释成“当人们把可欣赏的好处定义为美时才有了丑的概念”,也可以解释成“当人们把可欣赏的好处定义为美的时候,这个定义的行为就讨厌可恶了”。
同理……皆知善之为 善,斯不善已……也能解释成“当人把有积极意义的行为定义为善,这个定义行为本身就是不积极的”。这和通行的、“定义出什么是善,恶的观念也就伴生出现”的理解有差别。一个是不赞同去定义的行为,一个是指出“有彼方有此”的互因性。
从文法上说,先提出不赞同定义的行为,然后以“有无相生 、难易相成……”说明为什么不赞同更流畅合理。而指出互因性再解释其中的同一性则略显重复啰嗦。
反对去定义美丑善恶,就是反对建立观念阵营,因观念阵营不过是一把尺子上的不同刻度,你越界就成了他,他过来点儿,就成了你,美丑善恶跟有无、高下、大小一样,都是同出而异名。
同出异名好理解,问题是指出来的目的何在?告诉人们善恶是一体之两面想干什么?老子是想消灭善恶及其对立吗?
敲一下钟,钟声大作而渐响渐消,响声的最大值和最小值都是钟声,但指出二者的根源本质不等于要拿掉这个尺度,活在相对中的人,总要借助一个框架来应世寄情。
庄子说齐物齐死生,说去分别,可要真的没分别,干嘛还区别着讲朝菌蟪蛄、蜩与鷽鸠呢?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所以小不如大、夭折的没有长寿的见多识广,这是个事实。
善恶同样是事实,人不能回避事实。个体总有一个基于事实的生活框架无法超越,那就要设法在尺度内逍遥,让心不要被自他所设的各种限制困住。
起分别、树观念时有欲,齐物、破观念后无欲,有意愿去分别,探索到的是能力边界及外部限制,无意愿而使物齐于心,进入的是物我两忘的统一及其自由。
我是鸠鸟,扑楞翅膀能从这树到那树,我若以此自得、我的同伴也认为所谓飞行不过就是这样而已,那就是被定义和认知所限了,当我了解到鲲鹏飞天是怎样一种恢阔,然后回看自己,虽然还是从这树到那树的本事,但我不会再以此为“飞之至”,不会沾沾自喜地活在一份脱离事实的、虚假的骄傲里了——我的心大过自身和外境的舞台,精神上得到解放和超越。
而作为一个人,我被困在社会定义出的善恶笼中,从心所欲就要撞笼碰壁、头破血流,我若以此笼自限,就渐渐活成了社会养的蛐蛐儿。而当我了解到善恶这类定义的本质,虽然身体出不去,但我在心灵层面已经对它形成了鲲鹏式的俯瞰:这不过是些人造的强名,别把它定义出来的东西抓得太死,镯子和手铐是一样的东西,重点在于你是选择去跳舞,还是去苦恼手腕与它的间隙。
这就是“夫唯弗居,是以弗去”——当你的心有所留恋,居住在那里,才会为其所困,而善恶作为尺度是一种随时代和社会不停流变的东西,你又为何要淹留在它身体里找窒息?
活在当代都知道裹脚不对,可又没人想着要撇掉自己的高跟鞋,这就跟奇怪。
“圣人居无为之事”,那就是不让理念在心中滞留富集,所以行为上他不裹脚也不穿高跟鞋、不要人们造作出来这份美的定义,裹上脚了,就“去”了,跟着满清走进历史了;披上当代的善恶了,就跟着这善恶被卷进淘汰的行列了。只有无所住留、无拘无束,才守了中、才集了虚、才能“弗去”,你与逍遥,才不二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