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继续来读庄子。
一般讲,一部《庄子》,
只有“内七篇”确定是本人写的,
外篇杂篇大概是后人、学生附会之作。
今天我们来读外篇《呆若木鸡》的故事,
来感知一下外篇和内篇水平的明显差异。
纪渻子为王养斗鸡。十日而问:“鸡已乎?”曰:“未也,方虚憍而恃气。”十日又问,曰:“未也,犹应向景。”十日又问,曰:“未也,犹疾视而盛气。”十日又问,曰:“几矣。鸡虽有鸣者,已无变矣,望之似木鸡矣,其德全矣,异鸡无敢应者,反走矣。” ——《庄子·外篇·达生》
说的纪渻子给皇帝训练战斗鸡的事情,
鸡一共经历了四重境界:
1、骄昂而恃气
2、身体还是对外界有所反应
3、只有眼神和气势(对外界)有反应了
4、没反应了,起来就像只木头做的鸡
这个道理就显得过于浅显和直白,缺乏想象空间。
我们看看金庸在《笑傲江湖》里面是怎么写的:
成不忧道:“哪有这么许多噜唆的?说来说去,你这掌门人之位是不肯让的了,是也不是?”他说了“不肯让的了”这五个字后,刷的一声,已然拔剑在手,待说那“是”字时便刺出一剑,说“也”字时刺出一剑,说“不”字时刺出一剑,说到最后一个“是”字时又刺出一剑,“是也不是”四个字一口气说出,便已连刺了四剑。
这四剑出招固然捷迅无伦,四剑连刺更是四下凄厉之极的不同招式,极尽变幻之能事。第一剑穿过岳不群左肩上衣衫,第二剑穿过他右肩衣衫,第三剑刺他左臂之旁的衣衫,第四剑刺他右胁旁衣衫。四剑均是前后一通而过,在他衣衫上刺了八个窟窿,剑刃都是从岳不群身旁贴肉掠过,相去不过半寸,却没伤到他丝毫肌肤,这四剑招式之妙,出手之快,拿捏之准,势道之烈,无一不是第一流高手的风范。华山群弟子除令狐冲外尽皆失色,均想:“这四剑都是本派剑法,却从来没见师父使过。‘剑宗’高手,果然不凡。”
但陆柏、封不平等却对岳不群更是佩服。眼见成不忧连刺四剑,每一剑都是狠招杀着,剑剑能致岳不群的死命,但岳不群始终脸露微笑,坦然而受,这养气功夫却尤非常人所能。成不忧等人来到华山,摆明了要夺掌门之位,岳不群人再厚道,也不能不防对方暴起伤人,可是他不避不让,满不在乎的受了四剑,自是胸有成竹,只须成不忧一有加害之意,他便有克制之道。在这间不容发的瞬息之间,他竟能随时出手护身克敌,则武功远比成不忧为高,自可想而知。他虽未出手,但慑人之威,与出手致胜已殊无二致。
立意浅薄这都算了,问题最大的,
是最后画蛇添足的一句话
“异鸡无敢应者,反走矣。”
这句话直接把全篇的逼格拉到极低,
把解义的多样性和想象力都堵死了。
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
其他鸡看到这只呆若木鸡,转身就跑。
这句话一出来,
马上就给人一种先有立论,
再有故事的感觉。
不真实。
问题在哪儿呢,
从“犹应向(响)景”到“呆若木鸡”
讲的是养气养精神的能耐。
但普通鸡一见到就跑。
显然是王霸之气不知道从哪儿侧漏出来了,
内相外显,没有控制住自己的精气神。
怎么培养出“呆若木鸡”的境界的,
就值得怀疑了。
“呆若木鸡”,
看起来跟“形如槁木、心如死灰”差不多,
实则谬以千里。
联系上下文。
“呆若木鸡”实际上是一种紧张的精神状态。
你肯定显露出了攻击性,
不然别的鸡不会逃之夭夭。
这就回到了养鸡的第一层境界。
如此,这个“呆若木鸡”就不能解释成“吾丧我”,
只能是“用志不分,乃凝于神”的意思。
说白了,打不打的过,
自己心里也不是很有底。
但是来都来了,只能先集中精力做过一场。
整个呆若木鸡的姿态就变成了一个笑话。
毛主席说:
“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
“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
这是才是一个斗战胜鸡应该有的姿态。
显得很真实。
《道德经》讲
“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
我自有我的能耐,但看起来却是,“和光同尘”
《庄子》讲
“用心若镜,不将不应,应而不藏,故能胜物而不伤”,
外物来而应,过去了就不留,“顺其自然”。
呆若木鸡,失之死板,
最多也是个“抱元守一”的水平。
养斗鸡的最高境界,
显然是养出一只返璞归真的普通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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