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自己说笑傲江湖主写政治,那么书中政治的对立面是什么呢?是冲气以为和的道家思想。令狐冲是这一思想的代表,他的性情是出于先天。东方不败是什么呢?是先在政治场里打滚,成功后走向了忠实自我,其性情转变形成于后天。令狐冲和盈盈两个人说人生但贵适意,东方不败最后是不是也这样?耍尽阴谋手段夺来的教主之位无所谓了,甘为妾妇去伺候别人。不管世人怎么想,怎么看,我忠实于我的内心——贵适意了。所以东方不败其实并不是最终boss,而是同一思想的另一条路线。
东方不败的成长是一场常规斗争,他在底层苦打苦熬无所不用其极,终于到了一个手可摘星辰的阶段,忽然发现这一切很虚无,然后毅然的放下追求到手的东西,选择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这种打怪升级退隐歇心式的成长经历金庸已经写得够多,所以他这次选择让令狐冲作为主角去写一场随缘化境因祸得福。令狐冲受时代认知所限,对于甘为妾妇这些并不能理解,而且还在以一个看待辣手枭雄的老眼光来看待东方不败,所以只能在武功而非在心境上与之惺惺相惜,最终酿成一场悲剧。
庄子说人有残疾就会得到一些很意想不到的便利,比如你在停车场上四处找不到地方停车,但来个残疾人,人家永远有一个好位置在那里空着。
那么身体有残疾都这样,那你的心灵如果有残疾,道德如果有残疾又会怎么样?比如一个女孩子长得胖一点,她站着很累,发现车上都满座站的也很挤,孕妇专座却空着,那么她选择假装成孕妇坐下去,这在道德上就要受谴责了。但只要坐下去,这一路都不累。而重点中的重点是你在心里要把这个东西打碎,你才能在道德上也不谴责自己,然后身体和心灵都不累。
所谓支离其德,就是把内心的条条框框跟道德相关的东西甚至包括良知这些全部打碎。
令狐冲和风清扬一起聊天的时候说到,如果事不可解的时候,那些卑鄙的手段也要使用。风清扬对此骂骂咧咧地大加赞赏,这就是支离其德的体现。但支离其德有一个大的弊病,就是容易走向反社会人格。
佛说其法不离世间觉,你明明看到了这个世界都是假合而成空幻不真,但还得在这个相对的世界里过下去,不能表现的太特异,不能向无法理解你的人们表现出过度的超脱。支离其德也是如此。你明明知道自己肉大身沉,坐下去也没什么大不了,但当周围都是很矫情那种喜欢指责别人的人的时候,为了避免冲突也可以不坐。这就是从俗——我明明知道这规矩不对,但是我既然活在你们之中,就尊重你们的规矩。
东方不败“人生贵适意”之后已非江湖公害,他的思想离开了权力中心,但并没有彻底放手,正统力量到来的时候也没有选择退避,支离其德之后不能从俗又不离去,那就必然要去承受这世界的恶意。悲剧就是这样,明明双方是一样的,却以为自己和对方不一样,然后在冲突中毁灭或共同毁灭。
从原著的角度说,东方不败是一个悲剧人物,他羡慕盈盈的天生丽质,受着求不得苦,好容易找到一个心上人,过上神仙眷侣的日子,又来一帮人给搅和了。看过两遍书的人基本上都能渐渐转为同情。但这份同情打徐克把林青霞招来扮演他那一刻就不存在了。电影里林青霞风神飘逸光彩照人,任大小姐一比就是个憨包。观众一看长成这样是男是女无所谓还羡慕什么别人,别人净羡慕你了。丧失了苦闷的心理基础,剩下的就只有不胜人间一场醉的酒神狂欢。毛姆对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的评价说只有同样痛苦的灵魂才能写出那么痛苦的人物,但当观众和读者日月都不好过的时候,可能更愿意去接受一些轻松快乐的东西以回避痛苦回避深刻。那么把扭捏服妖内心惨绿的东方不败弃之角落就很顺理成章,而所谓的印象深刻也不是印象深刻而是假象深刻,毕竟谁不爱林青霞呢?
——ᕕ(ᐛ)ᕗ你抓周树人与我鲁迅有啥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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