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常以为黄兴国是位蠢官+贪官,因为他曾被骗子骗过。但其实,这是误读,他很可能是贪而不蠢。
黄兴国的仕途有两个快速进步期,一个是从科级的公社书记到地委书记(13年),一个是从普通地委书记到省委常委、宁波(副省级计划单列市)市委书记(4年)。
从这两段时期,一个是借助“干部年轻化”的东风而少年得意,一个是为寻求更进一步而“攀龙附凤”。
在黄兴国的这两段往事中,我们或许可以看到这位贪官的并不简单、甚至聪明的那一面,更可以为后来者鉴。
3月的北京,春寒料峭。但大地回暖、百芳争艳、嫩枝吐绿的时节马上就要到来了。
这一年是1994年,这一年的陈书记是48岁
陈书记如同这北京的春天一样,充满着朝气,当然也有艳压百芳的傲气。
15个月前,在上海市第六次党代表大会上,党龄仅有10年,任市委副秘书长仅有2个月的他,当选上海市委副书记。
新提拔的副部级干部,按理说是要到中央党校学习的。所以他在1994年的春天来到了位于北京颐和园北邻的大有庄100号院,进行为期近百天的省部级进修班学习。
这时候的陈书记,早已不是当年在上海市委老干部局时谦虚、朴素的陈局长了,而是一个生活考究、心高气傲的陈书记了。
在党校学习的时间里,陈书记的酒局排的满满当当,毕竟当时有很多故交刚赴任北京不久,年轻的他肯定是要拜访到位的。另外,还有很多同学之间的酒局,这是那时候党校的风气。
现在的同学,都是以后可贵的政治资源
4月的一个下午,陈书记和几个同学从省部级学员楼走出,今天他们在党校南门不远处的一家以粤菜知名的酒店有饭局。
但陈书记现在的政治追求很高,这种饭局对他这种层次、这种背景的人来说意义不大,所以他并不怎么上心。
和陈书记的状态不同,参加这个饭局的一个厅局级领导干部进修班学员却对此充满期待。这个中学毕业的学员,当年仅用了18年,便从科员级的公社团委书记,干到了正厅级的台州地委书记。
但此刻的他却开心不起来,当了四年的地委书记,他发现之前让他迅速进步的方式已不再适用,如果不另寻他途,政治生命不容乐观。
想在来看,这个年仅40岁的地委书记着实很有远见,事实证明,九十年代时的一大批青年政治人物,有不少都在仕途的中间阶段中出现了停滞期,直接导致他们在淘汰率极高的政治马拉松中掉了队。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仕途中年陷阱”吧
台州离着上海不算远,他很清楚现在的形势,所以当他看到在中央党校94年春季学期学员名单中有陈书记的名字时,他决定抓住这个机会,结识陈书记,以及陈书记的故交。
当陈书记一行人走进传统四合院式样的饭店时,这个年轻学员早已在门口躬身迎接。
一米八大个头的陈书记在一行人中很好辨认。他快速躬身走了上去。陈书记旁边一个同学,介绍到:
良宇书记,这是黄兴国,浙江最年轻的地委书记,36岁就当地委书记唠,了不得
但作为海派官场省部级领导的陈书记,对这样的地厅级干部见多了,并不准备高看黄兴国一眼。
到了房间里,黄兴国端茶倒水,服务十分周到,他拿出了宁波人特有的交往之道。这很对陈书记的胃口,毕竟陈书记虽是出生、成长在上海,但他的家庭却是一个传统的宁波家庭。
当晚的酒局也进行的十分顺遂,气氛融洽。黄兴国在酒局上表现的十分到位,既不张扬,又不沉闷,一切都那么恰到好处。
人们对任何事物的判断,总是很相信自己的第一印象。黄兴国留给陈书记的第一印象是不错的。随后在一个多月的学习时间里,黄兴国又几次创造机会与陈书记交流。
位居高位的大领导往往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对自己的识人辨人能力十分自信,仿佛一眼就能看清楚这个人
陈显然觉得这个年轻的地委书记是个可用之才,他开始让黄进入圈子。
自此,黄兴国的仕途不仅成功的避开了“中年危机”陷阱,甚至还焕发了第二春,迅速的完成了从正厅级到副部级地方大员的飞跃。
一年后,他便重返党校,但这一次他成为了1995届中央党校一年制中青年干部培训班的学员。中青班,这意味着他马上要受到重用。
题外话,这个班次,目前已经走出了六个副国级领导,12个省委书记,黄兴国是12个省委书记里唯一一个戴着“代理”这个帽子的,而他的梦想恐怕是成为班级同学里第七个副国级。
中青班学成归来,他便出任省政府秘书长。执掌省府大院一年半后,正式出任副省长。
副省长的座位还没热乎,他又高升省委常委、宁波市委书记。从台州一个浙江普通地级市的市委书记,到副部级的计划单列市一把手,黄兴国只用了两年多。
这就是:
在仕途上,选择比努力更重要。
事后有人谈到这段攀龙附凤的往事,认为是陈书记在黄兴国的一举一动中看到了八十年代时自己提着各种礼物到处求神拜佛的影子,产生了同理心,所以才愿与之结交。
民仲平倒是认为,黄本人在当时绝对算得上是干事之人。不同于火箭蹿升、几月一跳的陈书记,黄兴国是基层一步一脚印走上来的,而且在每一步都有可圈可点的政绩,可能这也让陈书记多少有些欣赏吧。
进了圈子的他,自然在政治上与经济上与圈中人紧密的结合了在一起。
以前只是和老家象山籍工程承包商小打小闹的黄兴国,决定不再只是干那些楼宇建设、修桥补路的小本买卖,他要和圈子里的人做大生意。
此后的他一发不可收拾,与圈中同仁共同推进运作大项目、大资本。开玩笑的说,他也算是加强了沪浙两地的经济交流,甚至说是沪浙经济一体化工作。
有人或许疑问,为何在陈书记出事后,黄兴国却安然无恙。
这就好比是,猎人可以轻松的猎杀一只狼,但是很难消灭整个狼群。这也是为何无论是动物还是人类社会,群居生活总是显得更有安全感一些,拉山头、搞圈子,这是天性。
有人说黄兴国是某位宁波籍黄姓高官的侄子。其实这是一种牵强附会,也是一种典型的中国民间对官场的想象——看到某个进步很快的年轻官员,就认为一位另一位同姓高官与他是父子关系或者其他亲属关系。
他俩顶多算是同乡本家,但绝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亲属。
黄兴国来自于宁波象山县一个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农民家庭,后来他能在18岁时候从一个农村青年一跃转变为公社团委书记,其贫农的家庭出身倒是颇有助益。
七八十年代的黄兴国,也就是从一个普通农村青年到台州地委书记的这段路,可以说是一个真正的中国式的千里马遇伯乐的故事。
1948年秋天,解放战争的胜利已经在望,从军事斗争到接管全国各地的政府成为一大要事。
北方地区在抗战的时候已经建立了广泛的红色政权,且又是八路军的主要活动区域,所以接管工作很好进行。但是东南沿海却是传统的“国统区”,没什么红色力量。
1948年10月,中央要求华东局抽调第一批1.5万名干部,奔赴南方接管政权。
当年12月华东局决定从鲁中南、胶东等地抽调干部随解放军打过长江。这1.5万极为年轻的山东学生、干部,就是“南下干部”的源头,当时他们被称为“华东南下干部纵队”。
日后,他们及他们的子女将成为东南沿海政坛的一股极为重要的存在。
在被分配到浙江的3000人中,有一个来自胶东黄县(今天烟台的龙口市)的18岁少年,几经辗转,最后在50年代末来到象山县任职。
当时的浙江政界,基本是三分天下:
一是华东野战军军人转到地方任职的官员,二是南下干部,三是浙东游击队等当地的小规模红色力量。
由于南下干部多是上过学、有知识的年轻人,而且和以山东胶东人为主体华东野战军22军有着同乡情谊,所以颇受重视。这位少年在38岁的时候便成为了象山县副县长。1973年2月,他又成了县委常委,其中有一个分管领域是青年工作。
此时,刚成为晓塘公社团委书记的黄兴国,第一次和这个山东干部打上了交道。
那时候的黄兴国,勤劳能干,谦虚谨慎,而且文笔和谋事干事能力极佳,而且,他能说一口“宁普”,这让他可以和山东干部有更好的交流能力,毕竟当时山东干部开展工作的时候经常是靠翻译的。
1977年,是一个很多改变开始发生的年份。
象山县委书记因为文革时过于激进被调离,那位少年(这时候也是四十出头的“老革命”了)在一年后接任了县委书记。
也是在这一年,一位来自杭州的老公安,在文革后恢复工作,出任省委常委、宁波市委书记。而老公安来自于华东野战军26军,也操着一口极为浓重的山东口音。
80年初,干部年轻化成为一时风潮,各地开始发掘、选拔符合新时期用人条件的年轻干部。
当时尚不满30岁的黄兴国虽然很年轻,但是却并不十分符合选拔条件,因为在年轻化后面,还有专业化、知识化的要求。只是中学毕业,而且并没什么特长和关键政绩的黄兴国,这时候可能只是想到趁着这波年轻化的浪潮,赚个红利,太高的政治目标恐怕还不敢想。
但是县委书记很是看好这位本土后生,他向宁波市委举荐了黄兴国,并且不遗余力的说服市委领导。最终,在老公安亲自圈定的年轻后备干部名单中,有了黄兴国三个字。
1982年,黄兴国从公社书记位置调任县委宣传部长,一年后又出任县委副书记。
1985年,60多岁的老公安已经是浙江省委书记。当时还只有55岁的县委书记却主动让贤,选择提前离开一线工作岗位去人大,而在走之前,他向组织推荐的人正是只有31岁的黄兴国。
遇此伯乐,夫复何求
这时候的黄兴国成为了宁波市最年轻的县区一把手,在整个浙江的县域一把手里年龄也是排在最前列的。而且宁波是浙江第二大城市,87年的时候被确立为计划单列市,宁波的县委书记要比其他普通地市的县委书记地位高。
后来,因为某起发生在春夏之交的事件,中央的人事政策发生了调整。这种变化对地方的影响,一是加强各级地方党委领导班子配备与建设,二是干部年轻化继续进行,总设计师亲自站台
“领导班子还是要注意年轻化,要选马克思主义者。”
随后,没读过书但却政治很过硬的黄兴国作为最年轻的县委书记之一,被调任台州地委副书记,因为年龄问题,暂列几个副书记中的最后一位。
仅仅过了一年,浙江官场发生链锁反应:浙江省宣传部长退二线,宁波书记接部长,台州书记接任宁波书记。在此机遇下,黄兴国越过四个副书记,直接成为台州地委书记。
所谓的天时地利人和,大概就是这样子吧。
这位之江岸边的政治新星已经冉冉升起。大家如有兴趣,可以看看最近几年崛起的浙江籍官员,他们在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的官职,几乎没有黄兴国这般早成的,绝大部分人还处于县处级领导岗位。
这时候的黄兴国,虽然随着职务的攀升,心态发生了改变,利用权力为老乡亲友办点私事时有发生,但是总体上还是保持着较为勤政公明的形象。而且确实为地方的发展是尽心尽力的,那时候他还深信继续保持现有的状态,就一定能继续步步高升。
直到他当了四年地委书记,而仕途之路没有一丝进步的痕迹的时候,他的心态和思想才开始发生剧烈的转变。
他开始反思曾经的路,他开始寻找新的进步之途,然后就有了在中央党校那一幕。
现在有些人常拿黄兴国被下岗工人诈骗的那段往事当笑料,以此认为他是一个智商堪忧的官员。
其实他并不是那么简单,相反,他是一个极为早成的官员。他的成长进步,既有着早年自己勤奋努力、谋事干事,也有着伯乐一般的贵人相助,还有着攀龙附凤、钻营圈子的心机,更有着时代浪潮送给个人的际遇。
一个能遇到如此之多有利条件,并且能将这些条件充分转化为个人政治进步助推力的人,可以说无一不是精明至极之人。
黄兴国作为落马官员,我们当然要以正义的视角去批判他,但这并不意味着要丑化他,把他描述成一个愚蠢至极的人。
认真客观分析他的成长、转变、堕落的过程,或许我们才能在他身上得到更多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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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仲平——民间非正式重要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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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好像是旧文重发
《从来没有简单的人》
雄一代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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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呢 还是以前那个号的时候 当时这篇文章存活时间很短,感谢你还记得
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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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专业能力,情商,关系,运气。
岁月添香
34
民老师怎么知道得那么多
乐甜甜
27
熟悉的味道又回来了
自由石匠
20
读了两遍,这才是真功夫
易
20
还没写完,期待后续
云竹不怕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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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个人能力
Chasing 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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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和以前比删了不少
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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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现在喜欢怀旧风啊!
Chasing 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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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要是民老师没在另一个号发了那篇,我都没注意到总理昨儿去了河南,除了中国政府网和一些国家部委微信公众号,也没有新闻媒体会发布
不出意外他总是在第一时间去了受灾最严重的地方,去年暑假是黔渝,今年是中原大地
Chasing 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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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感觉中国政府网这次发布的视频时间变长了,而且地铁也发了个视频,以前每次考察只发一个视频,其他都是消息稿
Johninvest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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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不配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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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有意思了 千秋功罪 自有后人评说 唾骂之人比比皆是 静观其变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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